就拿下雨来说吧。我们公司楼下那一段路,一下大雨就积水,能淹到小腿肚。我记得特别清楚,那是去年夏天,下午四点多,天阴得像快黑了,狂风暴雨的。我给他发微信:“雨好大,楼下肯定又淹了。”他很快回了:“宝贝小心点,别着凉了,爱你。”看着屏幕,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。
下班时,水已经积得很深了。我脱了高跟鞋,赤脚踩进浑浊的水里,水冰凉冰凉的,还漂着树叶和垃圾。周围的女同事,有的被男朋友背着,有的被丈夫开车接走。小陈的男朋友甚至请了假提前过来,就为了背她过这段积水。我听见小陈娇嗔地说:“你傻不傻呀。”那个男生憨憨地笑:“不能让你蹚冷水啊。”
那一刻,我的鼻子突然就酸了。我小心翼翼地在水中移动,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,生疼。掏出手机,又看到他刚发来的消息:“到家了吗?记得喝点热水。”我突然就哭了,眼泪混着雨水,幸好没人看得出来。
回到家,我给他发了两个字:“到了。”他回:“那就好,爱你哦。”我看着那三个字,第一次觉得它们那么轻,那么没有分量。
还有一次,我半夜急性肠胃炎,疼得在床上打滚。给他打电话,他声音迷迷糊糊的:“怎么啦宝贝?”我说我肚子疼得厉害,可能要去医院。他停顿了一下,说:“要不你先吃点药?我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……”
最后是我自己强撑着叫了车,一个人去的急诊。在输液室坐着,看着旁边一对小情侣,女孩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,男孩一动不动地撑着。护士给我扎针时随口问:“家属没来啊?”我摇摇头,喉咙发紧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输液到凌晨三点,手机亮了,是他发来的:“好点了吗?担心死我了。”我没有回复。那种担心,太遥远了,像隔着玻璃窗看一朵花,看得见,闻不着。
这些事积累多了,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作了。他不是不出差给我带礼物,不是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,朋友圈里也经常晒我们的合照。朋友都说他是个好人,对我也挺好。可为什么,在最需要他的那些时刻,我总是孤身一人呢?
直到有一天,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吵架。其实也不算吵架,主要是我在说,他在听。我说起这些年的委屈,说起下雨天一个人蹚水,说起深夜独自去医院,说起无数个需要他而他只存在于手机里的时刻。
他很困惑地看着我:“可是我爱你啊,这还不够吗?”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。我们要的爱是不一样的。他要的是说出口的爱,是存在于语言和仪式里的爱;而我要的,是下雨时及时出现的那把伞,是生病时陪在身边的那个身影,是生活中每一个具体时刻的陪伴。
我想起爸爸对妈妈的爱。去年妈妈腰疼,爸爸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热敷按摩,整整三个月,从没间断过。他们那代人从不把“爱”挂在嘴边,可那种爱,就藏在每天的热水袋和膏药里。
上周,又下大雨了。这次我没告诉他,自己穿了雨鞋,顺利回了家。他发来消息:“下雨了,记得小心。”我回:“嗯,知道了。”
我没有再哭,也没有生气。只是平静地明白了一件事——语言上的爱,就像没有根的花,看起来很美,但活不了多久。真正的爱,应该是在泥泞中伸过来的那双手,是在寒冬里递过来的那杯热水,是实实在在的陪伴和行动。
他说爱我,也许是真的。只是他的爱,永远停在了嘴边。而生活,终究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的,不管路上有多少积水,多少坎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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