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了?”小雅问我。她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,活泼开朗,家里条件也好。我张了张嘴,那句“要不咱们还是去别处吧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,最后还是咽了回去。
楼道里有点暗,声控灯时亮时灭。我走在前面,能听见小雅的高跟鞋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这声音让我莫名地紧张。到了四楼,那扇深绿色的铁门出现在眼前,门上的春联已经褪了色。
推开门,母亲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剥豆子。看见我们,她慌忙站起来,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。屋子很小,一眼就能望到底——老旧的沙发,漆色斑驳的饭桌,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。
“阿姨好。”小雅甜甜地打招呼。
母亲笑得有些局促:“快坐快坐,家里乱,别介意啊。”
小雅在沙发上坐下,我赶紧去倒水。厨房的水龙头有点漏水,水滴落在水池里的声音格外清晰。我端着水杯回来时,看见小雅正打量着这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小屋——墙壁有些地方泛黄了,天花板角落还有一小片水渍。
“你们家挺温馨的。”小雅说。
我知道她是好意,可这句话像根针,轻轻扎在我心上。
我们聊了会儿天,母亲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,偶尔插一两句话。我能感觉到她的不自在——她不停地整理已经很整齐的茶几,把遥控器摆正又摆正。
后来小雅去了洗手间,母亲悄悄把我拉到阳台。
“下次别带同学来了,”她压低声音,“咱家这么小,让人家看了笑话。”
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在微风里轻轻晃动,母亲的眼神躲闪着,不敢直视我。
“怎么会呢?”我说,“小雅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母亲摇摇头,声音更低了:“那是我家。”
这句话轻飘飘的,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。我想反驳,却看见母亲眼角细细的皱纹,还有她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粗糙的手。她转身回屋继续剥豆子,背影在午后的光线里显得格外瘦小。
小雅从洗手间出来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但什么也没问。我们又坐了会儿,她便起身告辞。
送她到楼下,她突然说:“你妈妈真好。”
“怎么好了?”
“我去了洗手间,看见她特意换了条新毛巾挂在那里。”小雅笑了笑,“还有啊,茶几上那盘水果,我注意到有几个特别红的苹果,应该是专门挑出来的吧?”
我愣住了。这些细节我完全没注意到。
回到楼上,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晚饭。我站在门口看她忙碌的身影——她小心地把剩菜收进冰箱,动作轻柔,生怕弄出太大动静。我突然明白了,她说的“那是我家”,不是嫌弃,不是自卑,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守护。这个小小的家,是她用尽全力经营的世界,她不愿意让它受到任何可能的轻视,哪怕只是想象中的轻视。
那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。想起父亲去世得早,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。她在这间小屋里教我写字,给我讲故事,夏天摇着蒲扇给我扇风,冬天把我的脚捂在她怀里取暖。这屋子里的每一件旧家具都有故事——那张饭桌的腿断过,是母亲找木工修好的;沙发上的罩布是她用旧床单改的,针脚细密均匀。
原来,“家”从来不是大小新旧能衡量的。它是母亲日复一日的守护,是深夜里永远亮着的那盏灯,是无论多晚回去都还温在锅里的饭菜。
后来我再没有主动带朋友回家,不是因为羞愧,而是因为我终于懂得了母亲那句话里的深情。直到我工作后的第三年,用第一笔积蓄给家里简单装修了一下。母亲起初不同意,说浪费钱,但我坚持。
完工那天,母亲摸着新刷的墙壁,眼里有泪光闪烁。
“现在可以请你朋友来玩了。”她说。
我摇摇头,挽住她的胳膊:“不用了,这就是咱们的家,咱们自己住得舒服最重要。”
她看着我,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。
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,每次回去看母亲,推开那扇熟悉的绿门,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,心里都会变得特别柔软。那个不大的空间里,装着我整个成长的记忆,装着一个母亲全部的爱与青春。
我终于明白,母亲守护的从来不只是房子,而是我们共同拥有的、谁也无法夺走的生活。在这个世界上,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角落完全属于我们,这就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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