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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没给我换过手机

    这手机还是三年前买的了。

    记得那天下午,我兴冲冲地跑去手机店,把攒了半年的钱往柜台上一放,换回了这部当时最新款的手机。打开盒子时那股新机器的特殊气味,还有光滑屏幕上映出的我那张傻笑的脸,都还清清楚楚的。我小心翼翼地给它贴膜、套上保护壳,像对待什么宝贝似的。

    三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可这三年里,身边的人换手机跟换衣服似的。

    去年春天,同事小张买了最新款的折叠屏,在办公室哗啦一下展开,那么大个屏幕,引得大家都围过去看。他旧的那部,其实比我的还新半年。“给你玩玩?”他递过来,我接住,手感真轻,屏幕真亮。可玩了两分钟就还回去了,心里有点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夏天聚会,几个老同学把手机放桌上,清一色的最新型号。聊起手机功能,他们说“你的肯定不支持这个”,我笑笑没接话。吃饭时大家扫码点餐,我的手机反应慢了几秒,有人开玩笑说:“你这老爷车该换了吧?”我也跟着笑,说还能用,能用。

    其实不是没动过念头。每次路过手机店,我都会在橱窗前站一会儿。那些新手机多漂亮啊,全面屏几乎看不到边框,摄像头像小小的星球。我甚至会提前看好型号,查好价格,连哪个颜色都选好了。可每次真要掏钱的时候,总会想起些别的。

    想起老家院子里,父亲那部用了六年的老人机,按键上的数字都磨没了,他还舍不得换。每次打电话,都得凭记忆按位置。“能响能接就行了,”他说,“你们年轻人用好的。”

    想起上个月,母亲在电话里说洗衣机坏了,修了两次又不动了。我问怎么不早说,她支支吾吾:“你刚工作没多久,不想给你添负担。”第二天我就给她转了买新洗衣机的钱。转账时,手机卡了一下,但我心里特别踏实。

    这部旧手机确实越来越慢了。打开健康码要等五六秒,扫码付款时后面队伍在等,我会不好意思地说“网有点卡”。拍照时对焦慢,给孩子抓拍经常糊掉。内存总是不够,每次都要精打细算地删东西。最尴尬的是电量,现在出门必带充电宝,像牵着一根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壳边缘摔裂了个小口,我用透明胶带粘了粘。屏幕有几道细小的划痕,在特定光线下才看得见。home键不太灵敏了,得稍微用力按。这些我都习惯了。

    女朋友说过好几次:“换一个吧,我送你。”我总说不用。不是客气,是觉得它就像个老伙计,陪我走过这么多日子——第一次出差在机场的忐忑,深夜加班后打车的疲惫,和家人视频时看见他们笑容的温暖。所有的聊天记录、工作文件、生活照片,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。它记得我每一个失眠的夜晚,那些无人诉说的话,那些悄悄流过的泪。

    新手机当然好,更快、更清晰、更智能。可旧手机里,装的是我这三年实实在在的生活。那些深夜加班后打车的记录,那些和父母每一次通话的时长,那些随手拍下又舍不得删的天空、路边的小花、突然的笑脸——都在这里。

    上周回家,父亲突然问:“你手机是不是该换了?听说现在的新手机拍照很清。”我说还行,不着急。他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但第二天我临走时,他悄悄塞给我两千块钱:“买个好点的,你用得上。”

    我没要那个钱。不是倔,是突然明白了点什么。这部反应迟钝、内存告急、边角有裂痕的手机,它确实老了,但它陪我度过了一个人打拼最难的这几年。它见证了我如何从青涩变得稍微沉稳,如何学会把想要的东西往后放,如何理解父母沉默的爱。

    昨晚睡前,手机又弹出存储空间不足的提示。我清理缓存时,翻到三年前刚买它时拍的第一张照片——窗台上的多肉植物,小小一盆,现在早已长满整个花盆。原来很多东西都在悄悄生长,只是我们天天看着,反而不觉得。

    手机还在我手里,温热的,熟悉的重量。我轻轻擦掉屏幕上的灰尘,那些细小的划痕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。它可能真的快退休了,但这段它陪伴的日子,这些它教会我的事——关于等待,关于珍惜,关于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——都会留下来,比任何新款手机都更持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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