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我们约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馆，灯光昏黄，空气里飘着咖啡豆的香气。我提前到了十五分钟，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窗外的梧桐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，就像我当时的心跳。
她推门进来的时候，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，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。看见我，她笑了笑，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。那一刻，我突然就不紧张了。
“等很久了吗？”她问，声音比电话里还要温柔些。
我摇摇头，其实心里想的是，等再久也值得。
我们点了咖啡，然后就开始聊天。起初说的都是些寻常话题——工作、兴趣爱好、最近看过的电影。可不知怎么的，平常在别人那里三两句就结束的话题，到了我们这儿，总能延伸出无数个分支。
她说她喜欢雨天窝在家里看书，我就告诉她，我小时候最喜欢在下雨时趴在窗台上，数雨滴从玻璃上滑落的轨迹。
“你会数到多少？”她好奇地问。
“从来没能数过一百，”我笑了，“总是数着数着就走神了。”
她也笑起来，眼睛亮亮的：“我猜你是在想别的事情。”
是啊，小时候走神，是在幻想自己是探险家；而现在走神，是在想她的笑容怎么这么好看。
咖啡馆打烊的时候，我们才惊觉已经晚上十点了。服务生过来抱歉地说他们要关门了，我俩几乎是同时掏出手机看时间，然后又同时为这个默契笑了出来。
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我说。
她点点头。
夜晚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柔，吹在脸上痒痒的。我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。走过一盏路灯，影子在前；再走过一盏，影子又在后。就像我们的话题，一个接一个，永远有下一个。
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，她突然说想吃冰淇淋。
“这么晚吃冰淇淋？”我有些惊讶。
“就是因为晚才想吃啊，”她调皮地眨眨眼，“白天吃多普通。”
于是我们买了两个甜筒，站在便利店门口吃起来。她选了香草味，我的是巧克力。她吃得很慢，生怕掉下来，那认真的样子像个孩子。
“你要不要尝尝我的？”她突然把甜筒递过来。
我愣了一秒，然后小心地尝了一口。其实我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期待的眼神上。
“好吃。”我说，心里想的却是，这一刻要是能停下来该多好。
我们继续往前走，聊起了各自的童年。她说她小时候养过一只猫，后来跑丢了，她伤心了好久。我说我七岁时从自行车上摔下来，膝盖上至今还留着疤。
“给我看看？”她半开玩笑地说。
我居然真的卷起裤腿给她看。她蹲下来，借着路灯的光仔细打量那个已经淡了的疤痕。
“像个月亮。”她轻轻地说，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，没有真的碰到我的皮肤，但我却觉得那个地方突然热了起来。
那一刻，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。
我们走到了她家楼下，却谁也没有说再见。小区门口有张长椅，我们很自然地坐了下来。
夜越来越深，周围安静得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。我们的话题也变得越来越深入，聊起了曾经的梦想、受过的挫折、对未来的期待。她说她其实很害怕平庸地过完一生，我说我常常在深夜思考人生的意义。
“那你想明白了吗？”她问。
我摇摇头：“但就在刚才，我突然觉得，人生的意义也许就藏在这些不想结束的深夜里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看着我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我们的手轻轻碰在了一起。谁也没有主动去牵，但也没有移开。就那么自然地贴着，感受着彼此的温度。
我告诉她我大学时干过的傻事——和室友打赌输了，不得不穿着玩偶服在校园里走了一圈。她笑得前仰后合，然后也说起自己曾经暗恋学长却不敢表白的糗事。
“如果现在遇到喜欢的人，你会表白吗？”我问，心里紧张得像等待判决的囚徒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轻轻说：“也许会吧，如果感觉对了的话。”
天空开始泛白，早起的鸟儿开始啼叫。我们居然聊了整整一夜。
“天快亮了。”她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。
“是啊，”我看着她，“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快的夜晚。”
我们终于站起身，双腿都有些发麻。我送她到单元门口，看着她拿出钥匙。
“那……再见？”她说，但语气是上扬的，像是在问一个问题。
“再见，”我说，“不过，是很快再见面。”
她笑了，点点头，然后转身走进楼道。我站在原地，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直到再也听不见。
回家的路上，晨光已经洒满了街道。我走着走着，突然忍不住笑起来。路过的人大概觉得我疯了，一个人大清早在街上傻笑。但我控制不住，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——她笑起来眼角的细纹，说话时手势的变化，吃冰淇淋时专注的神情，还有我们双手轻轻相触时的温度。
那个夜晚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宝石，在我记忆里永远闪闪发光。后来我们当然又见过很多次面，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，但那个初次的、聊到天明的夜晚，始终是我心中最特别的存在。
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次约会，更像是一个承诺——承诺着我们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，有说不完的话，有分享不完的心事，有永远不想分开的眷恋。
直到现在，每当我们在深夜聊天，偶尔沉默下来时，总会相视一笑，想起那个第一次约会聊到天明的夜晚。那个夜晚告诉我们，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，有些话题是永远聊不完的，有些人是一见就再也不想分开的。
而这一切，都始于那个普通的初夏夜晚，始于那家小小的咖啡馆，始于我们都不愿说出的那句“再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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