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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的柿子,我摘了放软了吃

    一到秋天,我就想起老家院儿里那棵柿子树。

    树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,枝干粗壮得我两只手都抱不过来。树皮斑斑驳驳的,像老人手上的茧子。每年霜降前后,青柿子就开始泛黄,渐渐变成橘红色,远远看去,像一树小灯笼。

    小时候性子急,柿子刚有点黄就急着摘。咬一口,涩得舌头像裹了层布,半天缓不过来。奶奶总是笑我:“急什么呀,好东西都要等。”

    等的过程最难熬。每天放学回家,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树下看柿子红了没有。那些向阳的枝头,总有几个先熟的,在阳光下亮晶晶的,像在逗我:“来呀,来摘我呀。”

    奶奶教我怎么摘柿子——要留一小截果柄,柿子才不容易烂。她有个竹编的篮子,专门用来装柿子。我仰着头指方向,她踮着脚用特制的竿子夹,轻轻一扭,柿子就落进网兜里。有时我会爬树,专挑高处的摘,奶奶在树下紧张得直喊:“小心点儿,慢着点儿!”

    摘下来的硬柿子不能马上吃,要放在谷糠里,或者和苹果一起装进纸箱。奶奶说,苹果会“喘气”,能把柿子“催熟”。我偷偷在箱子上用铅笔做记号,每天掀开一条缝看变化。

    最先变软的是柿子尖儿,摸上去不再硬邦邦的,有了弹性。然后是颜色,从橘红慢慢变成深红,像夕阳最浓的那抹色彩。最神奇的是那层白霜,手一碰就掉了,露出底下细腻的果皮。

    等啊等,终于等到柿子软得恰到好处。轻轻揭掉那层薄薄的皮,露出颤巍巍的果肉,像一团橙红色的果冻。凑上去吸一口,甜丝丝、凉丝丝的,一直甜到心里去。那种甜不腻人,带着秋天特有的清冽。有时候吃得急,汁水顺着嘴角流到手上,黏黏的,舔一舔,还是甜的。

    奶奶总把最先软的几个柿子留给我。她自己吃那些有点磕碰的,说一样的甜。有一次,我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那个最红的柿子塞给她,她推让不过,轻轻吸了一口,眯着眼说:“真甜。”那一刻,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。

    上初中那年,奶奶走了。柿子成熟的季节,树上依旧挂满果子,只是再没有人陪我一起摘、一起等了。我独自摘了一篮子,照她的方法放在谷糠里。可不知为什么,总觉得那年的柿子不如往年的甜。

    后来去外地读书、工作,每到秋天还是会买柿子。市场上的柿子品种很多,有的不用放就直接能吃,甜是甜,却少了那份等待的滋味。有一次,朋友送我一种叫“阳丰”的甜柿子,从树上摘下来就是脆甜的。我尝了一个,确实方便,但不知怎的,竟有些失落。

    去年秋天回老家,那棵柿子树还立在那里,只是树下荒草长了半人高。我摘了几个柿子带回城里,学着奶奶的样子用苹果催熟。等待的日子里,我忽然明白,有些东西是急不来的,就像柿子的甜,需要时间慢慢酝酿。

    柿子软透的那天,我小心地剥开皮,轻轻一吸——还是记忆中的味道。甜味在嘴里化开的瞬间,眼泪突然就下来了。原来,奶奶说的“好东西都要等”,不单是说柿子。

    如今又到秋天,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。昨天路过菜市场,看见第一批秋柿子已经上市,青黄青黄的,还需要些时日。我挑了几个,回家放进纸箱,又在里面放了个苹果。

    等待的日子里,每一天都充满期待。我知道,当柿子软了,吸进嘴里的不只是秋天的甜,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时光,和奶奶永远留在柿子里的疼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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