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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术老师:教孩子画画时发现的创造力火花

    那会儿我刚从美院毕业,怀揣着一堆关于构图、色彩、光影的理论,站在这间小小的画室门口,心里满是“我要培养出小画家”的豪情。我想象中的课堂,是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坐着,我教一笔,他们画一笔,最后能呈现出像模像样的作品。可现实,很快就给了我一个温柔又深刻的“教训”。

    我记得特别清楚,有个叫乐乐的小男孩,五岁,安静得像只小兔子。那次我教画苹果,我耐心地讲解如何用圆形勾勒,如何用红色和黄色表现光影。别的孩子都在努力让自己的苹果看起来更圆、更红,只有乐乐,对着那张白纸发了很久的呆。我走过去,正想提醒他动笔,却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在纸的右下角,画了一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的蓝色三角形。

    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心想,这孩子是不是走神了?我蹲下来,轻声问他:“乐乐,我们画的是苹果呀,苹果是圆形的,你看老师这里。”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指着那个蓝色三角形,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说:“老师,这是我的苹果。它……它从桌子上掉下来,摔疼了,所以哭了。蓝色的,是它的眼泪。”

    那一刻,我所有准备好的关于“苹果应该是圆的、红的”的理论,全都卡在了喉咙里。我看着他笔下那个抽象的、带着泪水的“苹果”,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那不是一个不符合规范的失败品,那是一个有生命、有情感、正在经历挫折的小故事。我忽然意识到,我一直在教他们如何“画得像”,却差点忽略了,画画最原始、最动人的力量,是“表达”。从那以后,我开始有意识地“放纵”他们。我不再要求统一的主题和画法,而是给他们一个起点,比如“一场神奇的雨”,或者“如果我会飞”,然后就看他们能变出什么魔法来。

    还有个叫琪琪的小女孩,特别爱画公主。但她画的公主,从来不是金发碧眼、穿着蓬蓬裙的经典形象。有一次,她画了一个公主,穿着用树叶和藤蔓做成的衣服,头发是火焰一样的红色,直冲天空,身边还围着几只奇形怪状的小怪兽。我好奇地问她:“琪琪,你的公主在做什么呢?”她挥舞着画笔,兴奋地说:“她是森林公主!她在和她的怪兽朋友们守护一棵会发光的树,坏人想砍掉那棵树,她就用她的火焰头发把坏人都吓跑啦!”

    听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,看着她笔下那个充满力量和野性美的公主,我由衷地感到赞叹。在她的世界里,公主不需要被拯救,她自己就是力量的化身,是守护者。这种不受拘束的、充满力量的想象,是任何绘画技巧都无法赋予的。我的角色,似乎从一个“教导者”,慢慢变成了一个“发现者”和“守护者”。我更多地是在观察,在倾听,在他们需要新材料时递上一管颜料,在他们讲述画面故事时,做一个最投入的听众。

    当然,过程里也不是没有过困惑和挣扎。有时家长会拿着孩子“四不像”的作品,委婉地问我:“老师,是不是该教点更‘实在’的东西?这样乱画,以后考级怎么办?”面对这些现实的担忧,我也曾怀疑过自己的方法。但每当这时,我总会想起那些闪闪发光的瞬间。

    想起一个平时很调皮的小男孩,在画“我的家”时,把爸爸妈妈和自己都画成了各种颜色的圆点,他说因为拥抱的时候,就是这样暖暖的、分不清你我的感觉。想起一个害羞的小姑娘,用重重叠叠的、梦幻般的紫色和蓝色,画了一个“梦的入口”,她说从那里进去,就可以看到所有美好的事情。

    这些时刻,像暗夜里的萤火虫,虽然微小,却足以照亮我前行的路。它们让我坚信,我守护的,是一种比“画得像”更珍贵的能力。那是他们看待世界的独特视角,是他们内心情感的自然流淌,是未来无论从事什么职业,都能保持对生活的好奇与热爱的源泉。

    现在,我在画室里已经待了有些年头了。墙上的作品越来越丰富,也越来越“奇怪”。有长着翅膀的汽车,有住在茶杯里的城市,有像彩虹一样流淌的河流。这里不像一个标准化的课堂,更像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奇幻工坊。而我,最大的快乐,就是看着孩子们趴在画纸前,眼睛紧盯着笔尖,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他们方寸之间的创作里。

    那个瞬间,你能清晰地听到——创造力的种子,正在破土而出,发出细微却无比清脆的声响。这声音,比任何完美的临摹作品,都更让我感到作为一名美术老师的幸福与满足。我知道,我教给他们的,远不如他们带给我的多。他们用最纯真的心,教会我永远不要用成人的框架去定义美,教会我创造的火焰,往往诞生于看似“错误”的涂抹之中。这火花,足以点亮他们的童年,也温暖我的整个职业生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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