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路口愣了会儿神。上次来,是和你一起的。
记得吗?我们总爱从最头上那家烤生蚝开始。你会仔细地盯着老板操作,蒜蓉要铺得均匀,辣椒得撒得恰到好处。生蚝端上来,滋滋冒着油泡,你总是急不可耐地夹起一个,被烫得直呵气,还要含糊不清地说“好吃好吃”。我笑你像个小孩子,你却理直气壮:“美食当前,形象算什么?”
然后我们会去排那家永远在排队的臭豆腐。队伍挪动得慢,我们就聊天。你说工作上的烦心事,我说最近看的电影。其实具体说了什么早就记不清了,只记得你说话时眼睛亮亮的,映着摊位的灯光,像把整个夜市的星星都装进去了。排到我们时,你总会多要一勺辣椒,然后被辣得鼻尖冒汗,我把冰奶茶递过去,你接过去猛吸几口,长舒一口气:“活过来了!”
往里面走,有家卖手工饰品的小摊。你每次都要在那里停留很久,把那些手链啊耳环啊试了个遍,最后却什么也不买。摊主阿姨都认识我们了,笑着说:“小姑娘,让你男朋友送你一个嘛。”你脸一红,拉着我就走。后来你生日那天,我偷偷回去买了你试得最久的那条银色手链。你收到时惊喜的表情,我现在还记得。
夜市中间有片空地,摆着几套简陋的桌椅,总坐满了人。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位置,就把买来的各种小吃铺开——烤串、章鱼小丸子、冰粉、炸鲜奶,丰盛得像过节。你会把觉得最好吃的都往我这边推:“这个特别棒,你快尝尝。”有时我们会玩个小游戏,猜拳决定谁去买下一轮,你输了就耍赖,赢了就得意洋洋。那些简单的快乐,现在想来,珍贵得让人心疼。
最难忘的是有一次下雨。夏天的雷阵雨,说来就来,哗啦啦地往下倒。所有人都挤到屋檐下躲雨,我们被困在一个卖伞的摊位前。老板趁机抬价,你气得直嘟囔:“这不是趁火打劫嘛!”最后我们还是买了一把,小小的伞,根本遮不住两个人。你挽着我的胳膊,紧紧挨着走,半边身子都淋湿了,却一直在笑。你说这雨中的夜市别有一番风味,灯光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,像撒了一地的星星。
那天晚上回到家,我们都成了落汤鸡。你一边擦头发一边说:“等我们老了,还要一起来逛夜市。”我说:“那得挂根拐杖来了。”你就笑,笑得特别开心。
可是我们没有等到老。甚至没有等到下一个夏天。
具体为什么分开,现在想来都有些模糊了。不是哪件具体的事,就是慢慢地,话变少了,见面没那么频繁了,最后连争吵都懒得吵了。成年人的分手往往不是轰轰烈烈的,而是悄无声息的,像夜市散场后,灯火一盏盏熄灭,最后只剩下空旷的街道。
如今我又来了,一个人。
还是从烤生蚝开始。老板换了个年轻人,手法没以前那个老师傅娴熟。我端着盒子站在路边吃,蒜蓉好像咸了点。旁边有对情侣在分食一份,女孩被烫到的样子,和你当年真像。
臭豆腐的队伍还是那么长。我排着队,前后都是成双成对的。没有人聊天,我就低头刷手机,刷来刷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轮到我了,我说要一份,不要辣椒。老板诧异地看了我一眼——以前我们都是要加辣的。
走到饰品摊,阿姨还在。她认出了我,往我身后看了看:“一个人啊?”我点点头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。我看了看那些手链,新到了不少款式,可我觉得,都没有当年那条好看。
那片休息的空地依然热闹,只是找不到空位了。我拿着小吃,只好站在垃圾桶旁边吃。炸鲜奶有点凉了,外面的酥皮变软了,口感差了很多。旁边一桌大学生在玩真心话大冒险,笑声很大。我们当年也这样笑过,现在听着,却觉得隔着很远。
我慢慢地走着,把整个夜市逛了一遍。每个熟悉的摊位都会让我想起点什么——在这里你丢过一只耳钉,急得不行,我们打着手电找了半天;在那里你第一次尝试吃蚕蛹,表情纠结了半天;还有那个卖糖画的老人,总能画出很精致的龙和凤,你总要站在旁边看很久。
原来记忆不是储存在大脑里的,是储存在这些地方。一个摊位就是一个开关,一碰,过往就哗啦啦地全倒出来。
走到夜市尽头,该回去了。最后回头看了一眼,灯火依旧,人声依旧,只是不再有那个挽着我的胳膊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了。
回程的路显得特别长。夜风吹过来,这次只带来我一个人的气息。我想,也许不该来的。有些地方,只适合两个人一起逛;有些回忆,只适合封存起来,不要去碰。
但来都来了,就这样吧。至少我知道了,那家夜市还是老样子。变的,只是从“我们”变成了“我”。
也许某一天,当这些回忆不再让我停下脚步,当我能够平静地逛完整个夜市,那时,我才是真的走出来了。但显然,不是今天。
今天,就允许我再绕一会儿,再想你一会儿。反正夜市这么长,路也还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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