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那些日子啊，连空气都是甜的。
第一次发现不对劲，是个周六的早上。他说公司要加班，匆匆出了门。可下午我去商场给女儿买鞋子，看见他站在珠宝柜台前，正低头看一条项链。旁边站着个年轻姑娘，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。他侧过头对她笑，那种眼神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。
晚上他回来，我装作不经意地问：“今天忙吗？”
“忙死了，开了三个会。”他边说边脱外套，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，“午饭都是随便扒拉几口盒饭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，但还是笑着：“别太累了。”
就是从那天起，我开始留意他说话时的表情。以前他要是撒谎，眼神会飘忽，手指会不自觉地敲桌面。可现在，他看着我，目光坦然，语气平稳，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。那些谎话从他嘴里说出来，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。
有一次，他说要去出差三天。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：“记得给阳台的花浇水，最近天热。”我点点头，帮他整理领带。那条深蓝色的领带，还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。
他走后的第二天，女儿发烧了。我给他打电话，响了很久才接。背景很安静，不像在机场或者酒店。
“孩子在发烧，三十八度五。”我说。
“怎么会发烧？你看护好她，我这边实在走不开。”他的声音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焦急，“明天还有重要客户要见。”
“你在哪儿？”我问。
“在上海啊，不是跟你说过了吗？”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，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。
后来我知道，他那三天根本没离开过这座城市。朋友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看见了他，和那个珠宝柜台前的姑娘。
最让我难受的，不是谎言本身，而是他说谎时那种面不改色的镇定。好像那些假话说着说着，就变成了真的。有时候我甚至怀疑，是不是我记错了，是不是我真的太敏感了。
我们结婚十二年了啊。记得刚结婚那阵子，他撒个小小的谎都会耳朵发红。有次他偷偷买了我喜欢的那款蛋糕，想给我惊喜，我问他去哪了，他支支吾吾说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。那时他的眼神躲躲闪闪，被我一眼就看穿了。
现在呢？现在他能在跟我说完谎话之后，自然地问我晚上想吃什么，还能在电话里用最温柔的语气说“我也想你和孩子”，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他的背叛。
上个月，我生日。他送了我一条项链，和我在商场看见的那条一模一样。他帮我戴上，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后颈。
“喜欢吗？”他问。
“很喜欢。”我说。
镜子里的我们，看起来真是一对恩爱夫妻。他笑得真诚，我表现得幸福。可我知道，这条项链和他送给那个姑娘的是同款。也许他买了两条，也许他根本记混了。
那天晚上，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中，看着那把空着的扶手椅。月光照进来，地板上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。我想起很多年前，我们刚恋爱的时候，他因为迟到而跟我道歉，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。那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。
现在他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，可里面什么都没有了。没有慌张，没有愧疚，没有犹豫。就像一潭深水，表面平静，底下却早已浑浊不堪。
我开始在夜里失眠，数着他的呼吸声，一遍遍回想我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。那个会因为说谎而脸红的人，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？是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，还是在某个我未曾察觉的瞬间？
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能露出一点破绽，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迟疑，一丝丝的心虚。至少那样证明，他还在乎我的感受，还在意这个家。可现在他连装都懒得好好装了，直接用最完美的表演来掩盖最丑陋的真相。
昨天，女儿突然问我：“妈妈，为什么爸爸最近总是不回家吃饭？”
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，那张小脸和他那么像。
“爸爸工作忙。”我说。
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，我愣住了。原来不知不觉间，我也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谎。
阳台上的绿萝还在茂盛地生长，叶子油亮油亮的。只是那个会夸它们长得好的人，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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