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我们是相亲认识的，第一次见他，他穿着白衬衫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，话不多，但我说话的时候，他会很认真地看着我，眼睛里有光。我喜欢他那种踏实的感觉，不像之前见过的几个人，油嘴滑舌的，让人不放心。他会记得我爱吃辣，下次吃饭时，会默默把菜单上带辣椒的菜都指给我看；我半夜随口说一句饿了，他能顶着寒风穿过半个城市，给我送一碗热腾腾的馄饨。那时候觉得，风里都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。
恋爱那两年，是我这辈子最像公主的日子。他心思细，每个节日都有惊喜，不贵重，但总能戳中我心窝子。我生理期，他会提前给我备好暖宝宝和红糖水；我加班，他不管多晚都会在公司楼下等我。我们规划过未来，说要养一只猫，阳台要种满我喜欢的月季，每年都要出去旅行一次。他说，“以后家里你说了算，我负责赚钱，你负责开心。” 我当时真的信了，觉得老天爷把最好的男人安排给了我。
婚礼那天，我哭得稀里哗啦，是幸福的。觉得我们俩的小船，终于要驶向一片风平浪静、开满鲜花的海域了。
可这船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就偏了航。
刚结婚那阵儿，还挺好。变化是悄无声息的。大概是从他升了职，工作越来越忙开始的。起初是加班晚了，后来是应酬多了，再后来，就算早早回家，也是抱着手机和电脑，我们之间的话，像秋天的叶子，越来越少。
我说的“家”，慢慢变成了一个他回来睡觉的旅馆。我每天下班，兴冲冲地买菜、做饭，想着他爱吃的红烧肉，想着今天公司里发生的趣事要跟他分享。可电话打过去，永远是“你们先吃，别等我了”、“在谈事，晚点说”。那个“晚点”，通常就是我抱着沙发靠垫睡着了的深夜。餐桌上那盏暖黄色的灯，照着越来越凉的饭菜，也照着我心里那点热气，一点点冷下去。
我跟他闹过吗？闹过的。我说：“你能不能多陪陪我？”他一开始会敷衍地说“忙完这阵就好了”，后来就变得不耐烦：“我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？你怎么这么不懂事！” 那句话像根针，扎得我心口疼。我难道图他那些钱吗？我图的，不过是两个人能坐在一起，好好吃顿饭，说说话。
期待是怎么一点点磨没的呢？
是生日那天，他忘了。我做好一桌子菜，等到深夜，他醉醺醺地回来，倒头就睡。我坐在客厅里，看着那个没切开的蛋糕，眼泪止不住地流。第二天他醒来，连句“对不起”都没有，只是说“太忙了，下次补上”。可“下次”，永远在下次。
是我生病发烧到39度，给他打电话，他说“客户在，走不开，你自己先去医院”。我一个人撑着去医院挂号、输液，看着旁边有丈夫忙前忙后的女人，心里酸得能拧出汁来。
是我们说好要一起看的电影，总是在我手机上显示“已下架”；是我们计划了好久的旅行，攻略我做了一大堆，最后都因为他的“临时有事”而泡汤。
最让我难受的，不是这些大事，而是那些细碎的，像沙子一样磨人的日常。
我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我看到的一个搞笑视频，他“嗯”一声，眼皮都没抬。我想跟他聊聊心里的烦恼，他只会说“别想那么多”。我们躺在一张床上，中间却好像隔着一片海。他的朋友圈，再也看不到我的身影，全是工作相关。那个曾经看我眼睛里有光的男人，现在看我的眼神，像看一件熟悉的家具，平静，没有波澜。
恋爱时，他记得我所有喜好；婚后，他连我不吃香菜都常常忘记，点外卖时总会勾选上。
我变得越来越沉默，也越来越容易发脾气。一点小事就能点燃我，因为他碗没洗干净，因为他袜子乱扔。我知道这样不好看，像个怨妇，可我心里憋得慌啊！那股委屈和失望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，总要找个出口。
我们也谈过，心平气和地谈。他说他累，说生活压力大，说我不理解他。我说我孤独，说感觉不到被爱，说这个家不像家了。每次谈完，能好个两三天，然后又一切照旧。就像一台信号不好的旧收音机，刺啦刺啦响一阵，偶尔能听清一句半句，大部分时间，都是噪音。
有时候我半夜醒来，看着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，会恍惚，会问自己：这是当年那个因为我一句“想你了”，就能半夜跑来看我的年轻人吗？我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？
恋爱时，满心期待，觉得婚姻是盛大的开始；婚后才知道，那只是一个序曲，后面是漫长而琐碎的现实。期待像一只被吹得鼓鼓的、漂亮的气球，被现实的针一下，一下，轻轻地戳，它没有立刻爆炸，只是慢慢地、不可逆转地瘪了下去，最后软塌塌地掉在地上，蒙了尘。
我还爱他吗？我不知道。可能还有吧，毕竟一起走过这么多年。但那种炽热的、满心欢喜的期待，确实已经死了。现在更多的，是一种习惯，一种责任，还有一丝不甘心。
我还在这个家里，做饭，打扫，等他回来。只是不再期待他记得纪念日，不再期待他的惊喜，不再期待他能读懂我眼里的失落。我把那些曾经闪闪发光的期待，一个个捡起来，擦干净，然后，默默地藏进了心里最深的角落。
日子还在继续，只是不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了。那片我们说要一起驶向的花海，终究是没能抵达。我们的船，还在海上漂着，只是船舱里，只剩下我一个人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，和再也起不了波澜的海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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