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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婚后的晚餐,没他的笑声

    那天下班回来,天已经擦黑了。推开家门,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冰箱的嗡嗡声。厨房还是早上离开时的样子——我的咖啡杯孤零零地站在水槽里,他的马克杯不见了,那个印着“世界最佳程序员”的蓝色杯子,是他同事送的生日礼物。

    这是我们离婚后的第三十七天。我数着日子,不是因为还留恋什么,只是习惯使然,像你总会记得自己养了多年的宠物喜欢在哪个角落睡觉。

    我打开冰箱,里面空荡荡的。以前总是塞得满满的,他有囤积食物的习惯,酸奶一定要买同一牌子的原味,牛奶不能是全脂的,鸡蛋得是土鸡蛋。现在这些都消失了,只剩下几颗鸡蛋,一包面条,还有上周末朋友来家里吃火锅剩下的一半白菜。

    切白菜时,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特别响。嗒,嗒,嗒。这声音让我想起从前这个时候,家里总是闹哄哄的。他下班比我早,通常我进门时,他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。不是哼着走调的歌,就是大声讲着公司里的趣事——谁又把代码写崩了,谁又和产品经理吵架了。他的笑声很有特点,不是“哈哈哈”那种,而是“嘿嘿嘿”的,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。有时候我在书房改稿子,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在厨房里自说自话,偶尔还会爆发出那种“嘿嘿”的笑声,不知道又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。

    水开了,我把面条放进去,看着它们在沸水里慢慢变软。想起我们刚结婚那年,两个人都不会做饭,经常就煮一锅面条,加点青菜和鸡蛋,坐在那个小小的折叠餐桌前吃。那时候他总说:“等以后有钱了,天天带你下馆子。”后来真的有钱了,下馆子的次数却越来越少。他越来越忙,加班到深夜是常事。就算回家吃饭,也总是捧着手机回消息。餐桌上只剩下筷子碰碗的声音,和偶尔几句“把盐递给我”这样的对话。

    面条煮好了,我盛了一大碗,端到餐桌上。这张餐桌是我们去年换的,实木的,很沉,当时还请了两个朋友帮忙才搬上楼。他说原来的折叠桌配不上我新买的骨瓷餐具。可现在,这张能坐六个人的大桌子,只摆了一碗面。

    我拿起手机,习惯性地想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——以前他加班晚了,总会发个微信说“不用等我吃饭”。手指划开屏幕才反应过来,不用了,再也不用等了。我们的聊天记录停在三十七天前,最后一句是他发的:“我明天来拿剩下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吃第一口面,太淡了,忘了放盐。起身去厨房拿盐罐,路过客厅时瞥见电视柜上那个空了一块。那里原本放着他收集的那些动漫手办,最显眼的是那个路飞,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。他说喜欢路飞永远乐观的样子。现在那里只剩下几个淡淡的圆形印记,像某种遗迹。

    加完盐,面条咸了些,但我还是慢慢地吃着。想起有一次,也是吃面条,我抱怨他总是在饭桌上刷手机,他愣了一下,然后真的把手机放到一边,专注地陪我吃饭。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,从工作上的烦恼到想一起去旅行的地方。他笑了好几次,那种“嘿嘿”的笑声在小小的餐厅里回荡。后来呢?后来工作越来越忙,那样的夜晚越来越少见,直到完全消失。

    碗里的面吃完了,汤也喝光了。我把碗放进水槽,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咖啡杯,突然意识到,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夜晚,大概都会是这样安静了。不会再有人在我做饭时从后面抱住我,不会有人和我抢最后一块肉,不会有人在睡前问我“明天早上想吃什么”。那些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陪伴和笑声,原来都不是永远的。

    窗外,邻居家的灯一盏盏亮起来。我能看见对面楼里,有一家人正围在餐桌前吃饭,虽然听不见声音,但能看见他们在说话,在笑。我站了一会儿,然后拉上了窗帘。

    收拾完厨房,我给自己泡了杯茶,坐在沙发上。安静其实也没那么可怕,它让你能听见自己的呼吸,能想清楚很多事情。比如,为什么两个人会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,为什么曾经那么熟悉的笑声会变成记忆里的回音。

    我知道,明天早上醒来,我还是会一个人吃早餐,一个人去上班,晚上一个人回来做饭。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,切菜的声音都会显得特别响,吃饭的时候都会觉得桌子太大。但慢慢地,也许我会习惯这种安静,甚至开始欣赏它——至少,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,知道自己还活着,还在往前走。

    茶杯见底了,我起身去洗漱。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有些疲惫,但眼神是平静的。我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:“日子总是要过的,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。”

    躺在床上,关灯前,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。没有新消息,但有几个朋友发来的问候,问我周末要不要一起爬山。我回了句“好啊”,然后关掉了灯。

    黑暗里,我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车声,楼上邻居走动的声音,还有自己的呼吸声。这些声音慢慢编织成夜的旋律,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寂静,而是一种新的、属于我自己的背景音。

    我知道,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晚餐,都不会再有他的笑声了。但也许,在未来的某一天,我会在自己的笑声里,找到新的节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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