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去年十月份，老王在微信上找我。老王是我大学同学，毕业后都留在这座城市打拼，十几年交情了。他结婚我当伴郎，我孩子生病他连夜开车送医院，这种过命的交情，谁能想到会有今天？
“兄弟，有个好事儿想着你。”他发来语音，声音里透着兴奋，“我表姐在电影发行公司，能拿到内部票。《流浪地球3》下个月超前点映，原价180，内部价80。要不要？”
我当时就乐了：“要啊！这种好事还能少了我？”《流浪地球》前两部我都去IMAX厅看的，第三部盼了两年了。最重要的是，这是老王开口——他从不骗人，至少我以为是这样的。
第一单特别顺利。我转了240块钱，订了三张票。没几天，他就把电子票发过来了，上面有二维码、座位号，看着特别正规。我还特意问了句：“这票真能进？”他回得特笃定：“把心放肚子里，我表姐给的，错不了。”
点映那天是周六，我们一家三口特意穿了亲子装。女儿六岁，一路上都在唱《流浪地球》里的歌。到了影院，排队的人特别多，我还在心里暗喜——有关系就是好。
可轮到我们检票时，工作人员拿着扫码枪“嘀”了好几下，眉头越皱越紧：“先生，您这票……无效啊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我声音都高了八度，“内部票，你再扫扫？”
他又试了一次，摇头：“系统里没这票的信息。”
我当场给老王打电话，他接得很快：“什么？无效？不可能啊！你等着，我问我表姐。”五分钟后，他回过来，语气特别焦急：“对不起兄弟，表姐说系统出问题了，正在处理。这样，你们先自己买票进去，我明天就把钱退你，再补偿你们票钱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，我还能怎样？只好重新买了三张票，多花了五百多块。电影是看成了，可心里总堵着点什么。女儿问我：“爸爸，为什么我们要买两次票啊？”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第二天，老王果然把钱转来了，还多转了二百：“不好意思啊兄弟，让你折腾了。”看他这么诚恳，我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那第一次的“失误”，根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——先让你尝点甜头，建立信任，后面才好钓大鱼。
过了两周，他又来了：“上次实在对不住，这次补偿你。《阿凡达3》内部票，IMAX厅，50一张。要多少？我这儿名额有限，好多朋友想要。”
有了上次的“完美解决”，我对他更加信任了。这次不光自己买了十张，还帮同事代购了二十张。一下转给他1500块钱。
钱转过去，他就开始玩消失了。
第一天，他说票在制作中；第三天，说表姐出差了；过了一周，彻底不接电话了。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，翻他朋友圈——一条横线。发消息，红色感叹号。
我整个人都懵了，坐在办公室里，手心冰凉。不是心疼那一千多块钱，而是无法接受——那是老王啊！我们一起喝过那么多酒，吹过那么多牛，他儿子叫我干爹，我女儿在他怀里撒过尿。这样的人，怎么会为了一千多块钱就……
通过其他同学联系上他时，他已经完全变了个人。
“我就骗你了，怎么着吧？”电话那头的声音陌生得可怕，“去报警啊，看警察管不管这一千多块钱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我声音都在抖，“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，就值这一千多？”
他在那头笑了，笑得特别冷：“朋友？这年头朋友值几个钱？我实话告诉你，不止你一个，李强、张伟、刘明……他们都上当了。我需要钱，懂吗？我欠了网贷，催债的天天堵门口。你们这些过得好的，接济接济我怎么了？”
挂了电话，我在车里坐了很久。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，我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，我们穷得只能合吃一碗泡面，他把最后一口汤留给我，说：“兄弟，等以后有钱了，天天请你下馆子。”
现在他确实“有钱”了——用我们的友情换的。
后来才知道，他骗了十几个朋友，总共三万多块钱。没人报警——不是钱不够立案，而是大家都觉得，为这点钱把曾经的朋友送进监狱，太残忍了。
可这份“残忍”，到底是谁施加给谁的呢？
这件事给我最大的打击，不是损失了钱，而是摧毁了我对人最基本的信任。现在有人对我示好，我第一反应是警惕：他是不是另有所图？朋友借钱，我会本能地找借口推脱。就连女儿说“爸爸我最爱你”，我都会恍惚一下——这份爱，会不会某一天也变了质？
我知道这样不对，可那道裂痕，真真切切地存在了。
上个月，听说老王去了南方，具体在哪儿，没人知道。偶尔，我还是会想起大学时那个把最后一口泡面汤留给我的青年，想起他眼里的光。
如果时光能倒流，回到他第一次给我“内部票”的时候，我会怎么做？可能还是会相信他吧。毕竟，怀疑一个真心朋友的成本，远比被骗一千块钱要高得多。
只是现在，我永远失去了那份毫不犹豫说“要啊”的勇气。这大概就是成长最残忍的地方——你得到了教训，却永远失去了信任的能力。而那个给过我教训的人，曾经是我认为会是一辈子的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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