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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意藏在心底 却不敢再提起

    那一年,我十八岁,她坐在我前排的右前方。只要稍稍偏头,就能看见她低头写字时垂下来的马尾辫,发梢偶尔会扫过课本的边缘。

    我记得最深的是她的笑声。不是那种张扬的、银铃似的笑,而是像有人轻轻敲了一下玉,发出的那种清脆又温润的声音。课间十分钟,她总和同桌说悄悄话,说着说着就会那样笑起来,肩膀微微耸动。我就在后排假装看书,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,整个心神都被那笑声牵走了。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,照在她耳边的碎发上,毛茸茸的一圈金光。

    我做过最勇敢的事,是每天早早到教室,偷偷往她抽屉里放一颗水果糖。荔枝味、草莓味、橙子味,用漂亮的糖纸包着。她从来不知道是谁放的,有时会拿着糖左右看看,然后笑着分给同桌。我就坐在后面,心里又酸又甜——酸的是她不知道是我,甜的是她吃了我给的糖。

    其实有很多次差点就说出口了。放学路上“偶遇”,我蹬着自行车追上去,和她并排骑一段。说的都是“今天数学作业真难”、“明天要不要去图书馆”这样的废话。真正想说的话在胸腔里左冲右突,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“明天见”。然后看着她拐进另一条巷子,马尾辫在背后一甩一甩的,慢慢消失在夕阳里。

    最接近表白的那次,是高三的平安夜。我准备了很久的贺卡,写了又撕,撕了又写,最后只留下一句“愿你前程似锦”。放学后教室里空无一人,我迅速把贺卡塞进她书包的侧袋,心跳得像要炸开。第二天她看到贺卡,转过头来问我:“是你送的吗?”我慌得手都在抖,嘴上却说:“不是啊,可能是谁恶作剧吧。”她“哦”了一声,转回去了。那一刻,我恨不得给自己一拳。

    后来我们都长大了,去了不同的城市。偶尔在同学聚会上见面,她还是会那样笑,只是笑容里多了些成熟的东西。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天,说工作,说生活,说以前的糗事。有次她突然说:“记得吗?高三那年不知谁天天在我抽屉里放糖。”我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装作很惊讶:“还有这种事?”她说:“是啊,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。那时候每天收到糖都很开心,觉得有人在默默关心自己。”

    我笑了笑,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。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。

    这些年,我谈过恋爱,分过手,在成人的世界里摸爬滚打。可心底最干净的那个角落,始终放着十八岁的她,放着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喜欢。有时候深夜失眠,我会想,如果当年勇敢一点,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?但也只是想想而已。

    去年秋天,她结婚了。收到请柬时我正在外地出差,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大红喜字发了很久的呆。最后我托共同的朋友带了个红包去,自己到底没有出席。朋友后来发来婚礼的照片,她穿着婚纱,笑得很美。新郎给她戴戒指时,她低下头,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——和十八岁时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,我翻出珍藏的铁盒子,里面全是当年没送出去的东西:电影票根、写满她名字的草稿纸、还有一模一样的水果糖。糖已经过期很久了,糖纸都褪了色。我剥开一颗放进嘴里,味道很奇怪,不是记忆中的甜。

    我终于明白,有些爱意注定要藏在心底的。不是不够爱,是那时候的我们,都太年轻,年轻到承担不起“相爱”这两个字的分量。现在偶尔在朋友圈看到她的动态,我会点个赞,但从不评论。知道她过得很好,就够了。

    就像那首老歌里唱的:“永远都不会重来,有一个男孩,爱着那个女孩。”

    只是那个男孩,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,对她说一句最简单的“喜欢你”。而这份深藏心底的爱意,成了青春里最遗憾的句号,也是记忆中最温柔的注脚。它让我的十八岁,永远停留在那个有阳光、有笑声、有水果糖香气的教室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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