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姐姐只差两岁,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,爸妈上班忙,基本都是我俩相依为命。她胆子大,总是护着我。有人抢我的零食,她会第一个冲上去理论;我晚上怕黑,她就抱着我睡,给我讲她从同学那儿听来的故事,虽然那些故事经常吓得我更不敢睡。我记得特别清楚,我上初中那年,她偷偷省下早饭钱,给我买了一本我念叨了很久的漫画书。那时候我觉得,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。
后来我们都工作了,结婚了,联系没以前那么频繁,但感情我一直觉得还在。每次家庭聚会,她总是最关心我的那个,问我工作累不累,和老公感情好不好,钱够不够花。那种关心,是发自内心的,我能感觉到。所以,当她第一次跟我提起那个“稳赚不赔”的投资项目时,我几乎没有任何防备。
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,她专门来我家吃饭,饭后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阳台。她说她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朋友,是某家大公司的高管,有内部渠道,能参与一个政府背景的棚户区改造项目,回报率非常高,投三十万,半年就能拿回四十五万。她说得眉飞色舞,眼睛里闪着光,跟我描绘着这笔钱赚到手之后,我们可以一起带爸妈去欧洲玩一趟,那是爸妈一直以来的心愿。
我心动了,但三十万不是小数目,我有点犹豫。我说要跟老公商量一下,她立刻按住我的手,显得有点着急:“妹,这种机会稍纵即逝,好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!我是你亲姐,我还能害你吗?就是因为我名额有限,我才第一个想到你。你姐夫也投了,我们家的钱全在里面了。”
“亲姐”这两个字,像有魔力一样,把我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。是啊,她是我亲姐,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,她怎么可能骗我?
过了几天,她拿来了一份《项目投资合作协议》。厚厚的十几页纸,打印得工工整整,上面有红色的公章,有甲乙丙各方复杂的条款,还有看起来很正规的律师事务所的盖章。我一个普通上班族,哪里看得懂这些。我指着那个律所的章问她:“这还有律师见证啊?”她轻描淡写地说:“那当然,这么大项目,手续必须齐全,人家是正规大律所,保障我们投资者权益的。”
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?怎么就没想到,伪造一个公章,对于处心积虑的人来说,并不是什么难事。我被那份协议的“专业”外表彻底唬住了,觉得这么正规的文件,肯定假不了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份协议简直就是漏洞百出,那些官腔十足的条款,细看根本经不起推敲,可当时被高回报和亲情蒙蔽双眼的我,完全失去了判断力。
我瞒着老公,几乎是怀着一种即将给家庭带来巨大惊喜的心情,分三次把我银行卡里所有的存款,一共六十二万,全部转到了姐姐指定的一个“项目共管账户”里。姐姐收到钱后,还给我发了一条微信:“妹妹,放心,半年后,姐保证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。”我还回了一个开心的表情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姐姐偶尔会给我发一些“项目”的进展,什么“规划审批下来了”、“拆迁进行得很顺利”,还会发一些她在工地附近的照片给我看。我每次都安心地回复“好的,姐你多费心”。我甚至开始偷偷看旅游攻略,想着带爸妈先去法国还是意大利。
直到约定的半年期限到了,我兴冲冲地问姐姐什么时候返款,她的回复开始变得支支吾吾。先是说“财务流程有点慢,再等等”,后来又说“最近政策有变,资金暂时冻结”。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她的借口越来越多,接我电话也越来越不耐烦。
我心里开始发毛,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了上来。我背着老公,偷偷去找了那个协议上的律师事务所。当我报出名字和项目时,前台查询后很肯定地告诉我,他们从未经手过这个项目,那份协议上的章是假的。
那一刻,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,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,又冷又沉。假的,全是假的。那份协议,那个项目,还有……姐姐对我的关心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眼泪止不住地流,不是心疼钱,是那种被最亲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剧痛,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我给她打电话,嘶吼着问她为什么。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最后带着哭腔说:“妹妹,对不起,我……我之前做生意亏了太多钱,借了高利贷,实在没办法了……我只能骗你,我知道你最相信我……”
原来,所谓的投资项目,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。她利用了我对她的信任,精心编织了一个圈套。那些关心,那些描绘的美好未来,都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跳进去的诱饵。她甚至不惜拉上姐夫一起演戏。
我老公知道后,气得浑身发抖,要立刻报警。我死死地拉住他,那一刻,我心里除了愤怒和绝望,竟然还有一丝可悲的犹豫。她是我姐啊,抓了她,爸妈怎么办?这个家不就散了吗?
最终,我们没有报警。我在爸妈面前拆穿了她,爸爸气得高血压发作住了院,妈妈整天以泪洗面,骂她丧良心,也哭着求我看在姐妹情分上给她一次机会。姐姐跪在我面前,扇自己耳光,保证会把钱还给我。
可是,钱呢?她拿什么还?高利贷像个无底洞,她自己的家也早已被掏空。她给我写了一张欠条,但我知道,那只是一张纸,一张承载着破碎信任的、轻飘飘的纸。
这件事之后,我们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家庭聚会变得沉默而尴尬,我和姐姐再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。有时候看到她小心翼翼想跟我搭话的样子,我会恍惚,眼前这个憔悴疲惫、眼神躲闪的女人,还是那个小时候会为我打架、会给我买漫画书的姐姐吗?
那六十二万,是我和老公准备换房子付首付的钱,是我们一点一滴省下来的。现在,一切计划都搁浅了。钱没了可以再赚,可那份血浓于水的信任,被自己最亲的人亲手砸得粉碎,这种伤,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。
我现在常常失眠,躺在床上,会反复回想整个过程的每一个细节。我恨她的欺骗和自私,也恨自己的愚蠢和轻信。我曾经以为,亲情是世界上最牢固的纽带,可现在我才明白,在巨大的利益或者困境面前,它有时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这段经历像一根刺,深深扎在我心里。它让我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,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。我想用我的故事告诉所有善良的人,哪怕是至亲,当涉及到巨大金额的钱财时,也请务必保留一份清醒。信任固然珍贵,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庭,是更重要的责任。不要像我一样,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时,才在悔恨和痛苦中明白这个道理。那份伪造的协议,骗走的不仅仅是我六十二万的存款,更是我对亲人毫无保留的信任,和我心里那个关于“姐姐”的,最温暖美好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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