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走到水果店门口，老板娘正麻利地整理着新到的榴莲。我站在五颜六色的水果前，突然想起昨晚的事。
他加班到十点才回来，鞋都没脱就瘫在沙发上。我去厨房给他热汤，回来时看见他闭着眼睛，眉头还微微皱着。电视里在放香水广告，模特旋转时裙摆飞扬，他忽然睁开眼说：“这香味真好闻，像初夏清晨的味道。”那是他第一次对香水发表看法——他向来分不清玫瑰和茉莉，总说我所有的沐浴露闻起来都一样。
“小伙子，要什么？”老板娘的问话把我拉回现实。
我张了张嘴，想说“苹果六个”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：“请问，附近有卖香水的专柜吗？”
说完自己都愣住了。老板娘笑着指指斜对面的商场：“一楼都是。”
鬼使神差地，我穿过马路走进了商场。空调冷气扑面而来，香水专柜的灯光温柔明亮，像另一个世界。柜姐穿着合身的制服，笑盈盈地问我想找什么样的香水。
“有没有……像初夏清晨的味道？”
她取出几个精致的瓶子，把试香纸递到我面前。第一支太甜，像糖果；第二支太浓，像晚宴。直到第三支——清冽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，真的像露水未干的早晨，像他描述的那个味道。
“这是新到的栀子花调，前调是佛手柑和梨，中调栀子花，后调白麝香……”柜姐专业地介绍着。
我没太听懂那些术语，但在这个瞬间，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了。
三年前的初夏，我们刚搬进现在的家。阳台上那盆栀子花正好开了，他每天早晨都要去闻一闻，然后像个孩子似的跑来告诉我：“又开了一朵！”后来花谢了，他失落了好几天。原来他一直记得那个味道。
还有去年生日，他送我的礼物用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，拆开是个香薰机。他说：“你睡眠不好，听说这个能助眠。”其实他自己对香味敏感，稍微浓烈些就会打喷嚏，但还是陪着我用了大半年。
最近他总在加班，深夜回来时满身疲惫。有次我给他按摩太阳穴，他轻声说：“要是能闻见花开的味道就好了。”我当时没在意，现在才明白，他需要的或许不是实实在在的花，而是能让他瞬间放松的、美好的气息。
“就要这个吧。”我对柜姐说。
刷卡的时候，看见金额数字，我的手停顿了一下。这瓶小小的香水，能买多少苹果啊。可想到他打开礼物时可能露出的表情，我还是输完了密码。
回到家，他正在厨房洗菜。水龙头哗哗响着，他回头问我：“水果买回来了？”
我把香水藏在身后，慢慢走过去。他擦干手，疑惑地看着我：“忘带钱了？”
我摇摇头，把那个精致的盒子递到他面前。他接过去，拆包装的动作很慢，像是在拆一个重要的文件。当香水瓶在灯光下显现时，他愣住了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你说过喜欢初夏清晨的味道。”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。厨房的水龙头还在滴水，嗒，嗒，像心跳。
然后我看见，他的眼眶慢慢红了。
“你居然记得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，“我随便说的一句话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喷了一点在手腕上，轻轻闻了闻，闭上眼睛。再睁开时，眼里有细碎的光。
“真好，”他说，“真的像那个早晨。”
后来他告诉我，那天他之所以记得那个香水广告，是因为模特转身的样子很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我。虽然我清楚地知道，我和那个模特毫无相似之处。
那瓶香水现在放在他的书桌上，他工作累了就会喷一下。他说这比咖啡管用，能让他想起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早晨。而我现在去买水果时，总会顺便去香水柜台转转，闻闻不同的味道，想象着他会喜欢哪一种。
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吧——不是永远按照对方说的去做，而是记住他无意间流露的渴望，然后在某个平常的午后，给他一个小心翼翼的惊喜。就像他明明分不清香水的层次，却会因为我说过喜欢而记住某种气息；就像我明明该买水果，却带回了一整个初夏的清晨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，他偶尔抬起手腕闻一闻，然后微笑。窗外夜色渐深，而屋里，永远停留着一个清新的早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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