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暴文章
他就站在马路对面，穿着那件深灰色的风衣——是我们一起挑的，领子有点歪，像从前一样。他低头看手机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。就隔着一条马路，车流在我们之间穿梭，时隐时现。
我的心突然不会跳了。真的，就是那种突然停止的感觉，然后开始狂跳，快得让我头晕。我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，躲到旁边便利店伸出来的雨棚下面。多可笑啊，明明他根本没往这边看。
我们分开两年三个月零五天了。是他提的分手，理由很俗套，说感觉淡了，说我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。我记得自己当时没哭没闹，只是安静地收拾行李，他坐在沙发上，一直低着头。我出门时他说“保重”，我回了一句“你也是”。然后就是这两年多，再没联系过。
现在他就在对面，那么近，我都能看清他头发比原来短了些，左边那绺头发还是不太听话地翘着。他瘦了点，但精神看起来不错。这些细节像针一样扎进眼睛里。
绿灯亮了。他收起手机，准备过马路。而我像被钉在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：要不要打招呼？说点什么？“好久不见”？“最近好吗”？还是就点点头笑一下？可我的脚像灌了铅，嘴唇也发干。更怕的是，万一他看见我，却装作没看见怎么办？万一他身边突然出现另一个女孩怎么办？
他走到马路中间了。我猛地转过身，假装在看便利店的橱窗。玻璃映出他越来越近的身影，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。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很多事。
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，也是在这样的雨天，他撑着伞，大半都倾向我这边，自己的右肩全湿了。我说他傻，他笑着说：“你比较重要。”
想起我发烧那晚，他凌晨三点跑遍半个城市找还在营业的药店，回来时头发都湿透了，却先给我倒水吃药。
想起我们养的猫走丢那次，他找了一整夜，第二天早上抱着猫回来，两个黑眼圈深得像熊猫，却笑得特别开心。
可是后来呢？后来我们开始为小事吵架，为谁洗碗谁拖地争执，为周末去谁父母家闹别扭。我们不再说心里话，而是计较谁付出得多。感情就是这样一点点磨没的吧，像沙滩上的字，被日常的潮水一遍遍冲刷，最后什么都不剩。
他从我身后走过去了。很近，近到我闻到他身上还是用那个牌子的洗衣液，淡淡的薄荷香。我的背僵直着，眼睛死死盯着橱窗里的饭团便当，却什么也看不进去。
我能感觉到他经过时带起的微风，能听见他的脚步声。那一刻，我特别想转身，想叫他的名字，想像老朋友一样问一句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可是我没有。
脚步声渐远。我慢慢转过身，看着他的背影在细雨中越来越模糊。他还是那样走路，微微向左倾，我总笑他像比萨斜塔。
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了，温热的，和冰凉的雨水混在一起。我站在那儿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，就像看着我们的过去彻底消失在生命里。
其实我知道，我不敢打招呼，不是还爱着，也不是还恨着。只是那个曾经走进你生命最深处的人，突然变成了陌生人，这种转变太残忍，残忍到你不忍心去确认。打招呼说什么呢？说“好久不见”之后呢？聊工作？聊近况？还是客气地说“改天吃饭”？我们都清楚，那个“改天”永远不会来。
雨渐渐大了。我拎起已经有点湿的购物袋，慢慢往家走。路上经过我们常去的那家面馆，经过一起躲过雨的报刊亭，经过他陪我买过花的那个小店。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回忆，可我们都回不去了。
也许这样最好。让彼此停留在记忆里那个还算美好的模样，好过勉强地寒暄，然后相对无言。就像他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围巾，好像还是我织的那条——针脚歪歪扭扭，他当时却说这是最好的礼物。
到家时，雨刚好停了。天边出现一道很淡的彩虹。我站在阳台看了很久，然后开始准备晚饭。生活就是这样，不管心有多痛，饭总是要吃的，日子总是要过的。
只是切洋葱时，眼泪又来了。这次可以理所当然地说是被辣的。
有些人，曾经亲密得像是自己的一半灵魂，后来却连打个招呼都需要勇气。这大概就是成长吧，学会了如何告别，却学不会如何重逢。
但你知道吗？我还是希望他过得好。就像那首老歌里唱的：“如果你幸福，不是为我，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。”
再见，我曾经的爱人。在这茫茫人海里，我们终究是擦肩而过了。而这次，连一句“再见”都没能说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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