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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 “家电维修” 上门骗老人换零件收钱

    这事儿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,像块大石头似的,今天说出来,也算是个解脱。

    去年夏天最热的那几天,我接了个单子,在城西一个老小区。电话里是个老太太,声音颤巍巍的,说家里空调不制冷了,晚上热得睡不着。我按照地址找过去,开门的是位头发全白的老奶奶,怕是有八十多了,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,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但家具都很旧了,墙上挂着她年轻时的黑白照片。

    “师傅,麻烦你了,”她说话很慢,“这空调是儿子十年前给买的,一直好好的,这几天突然不凉快了。”

    我装模作样地检查外机,其实一进门就闻到了那种老空调特有的味道——该清洗了。滤网堵得跟棉被似的,外机散热片上厚厚一层灰。这种活儿,清洗一下,加点氟利昂,收个两三百顶天了。

    可我当时鬼迷心窍。

    “阿姨,”我皱起眉头,表情特别严肃,“您这压缩机有问题啊。”

    她一下子紧张起来:“严重吗?”

    “压缩机是空调的心脏,现在心脏不行了,”我敲了敲外机,“而且主板也老化了,你看这里,”我指着一个完全正常的电容,“这个鼓包了,随时可能烧掉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凑近看了看,她其实根本看不懂,但我的专业架势唬住她了。

    “那...那要多少钱啊?”

    我心里快速盘算着。换个二手压缩机,成本四五百,主板找个旧的,两三百。但我报的价格是——“压缩机得换新的,主板也要换,加上人工,一共三千八。”

    她倒吸一口冷气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:“这么贵啊...”

    “不换的话,这空调随时会彻底报废,”我继续吓唬她,“现在还能修,再过几天,连修都没法修了。”

    她犹豫了很久,走到里屋,我听见开抽屉的声音。过了一会儿,她拿着一个手绢包出来,一层层打开,里面是一叠百元钞票。她数钱的手一直在抖,数了好几遍才递给我。

    “师傅,你给好好修修,”她说,“这是我两个月的退休金。”

    我接过那些还带着体温的钱,突然觉得特别烫手。

    维修过程我故意拖了很久,显得很复杂。其实就是在外面抽烟,等时间差不多了,把早就准备好的二手零件换上。完工后试机,凉风出来了,老太太特别高兴,非要给我倒水喝。

    “我儿子在深圳,一年就回来一次,”她一边倒水一边说,“他说等攒够钱就接我过去。这空调是他买的,坏了我就特别心疼。”

    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:“师傅,天热,吃块西瓜再走吧。”

    那块西瓜特别甜,可我吃在嘴里却发苦。临走时,老太太还一直说谢谢,送到电梯口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我失眠了。翻来覆去想着老太太数钱时发抖的手,想着她说那是两个月的退休金。我才二十八岁,怎么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?

    入行时师傅说过,这行当有三种人:一种是真本事的,靠技术吃饭;一种是半瓶水晃荡的,修不好也修不坏;还有一种,就是专门骗人的。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第三种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又去了那个小区。没带工具,就带了昨天收的三千八百块钱。

    敲门后,老太太很惊讶:“师傅,空调又坏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阿姨,”我站在门口,不敢进去,“我是来退钱的。”

    我把钱放在桌上,把实情都说了——其实只是需要清洗,我骗了她。我说得很慢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老太太安静地听我说完,很久没说话。屋里只有旧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孩子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还是很温和,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

    “二十八。”

    “跟我孙子差不多大,”她叹了口气,“这钱你拿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我愣住了:“为什么?这是我骗您的啊!”

    “你肯回来,说明良心还在,”她指了指桌上的钱,“人这辈子谁不做错事?重要的是知道回头。”

    最后我们达成妥协,我坚持退了她三千五,只收了三百的成本和基本人工费。她又要给我切西瓜,我说什么也不肯吃了。

    从那以后,我彻底改了。现在自己开了个小维修店,明码标价,童叟无欺。店里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纸:老年人半价。

    偶尔还会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,老太太送我出门时说的话:“孩子,做人跟修机器一样,零件坏了可以换,良心坏了,就真的修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我记到现在。每次有老人来修东西,我都会特别耐心。看见他们,就好像又见到了那位老奶奶,想起那个差点回不了头的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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