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初一的一节英语课,年轻的女老师笑眯眯地叫了我的名字。我紧张地站起来,捧着课本,手心全是汗。刚念完第一句,全班就哄堂大笑——我把“bird”念成了“bed”,把“tree”念得像“three”。我的脸烧得厉害,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几乎是在心里默念完的。坐下时,我能感觉到耳朵滚烫,整整一节课都没敢抬头。
其实在那之前,我的英语一直是个笑话。我们村里的小学,英语课形同虚设,老师自己的发音都带着浓重的方言味。到了县城的初中,我才发现自己的英语根本拿不出手。最尴尬的是有次问路的外国人,我憋了半天,说出的“Where is the hospital?”让对方一脸茫然。他客气地笑了笑,去找别人问了。那一刻,我真希望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。
就是从那天起,我跟自己较上了劲。
我的第一步,是纠正那些根深蒂固的错误发音。我买了面小镜子,天天对着它看口型。练“th”这个音时,我把舌头伸出来咬住,一练就是半个小时,练到舌头麻木,口水直流。妈妈推门进来看见,吓了一跳,以为我中了邪。
清晨五点半,宿舍楼还沉浸在睡梦中,我已经站在走廊尽头,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晨读。冬天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,冻得我直哆嗦,但我还是坚持着,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不会打扰到别人。我把每个单词都拆成音节,像学走路的孩子一样,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模仿磁带里的发音。
那时候最宝贝的,是爸爸咬牙给我买的复读机。我反复听那几盘磁带,听到磁带都变了声。晚上熄灯后,我躲在被窝里继续听,耳机里的英语伴我入眠。有一次听着听着睡着了,电池漏液把复读机都腐蚀了,我心疼得好几天没吃好饭。
改变是缓慢的,慢到几乎看不见。直到高二那年,新来的英语老师听完我的朗读后,轻轻点了点头:“发音很标准。”就这五个字,让我跑到厕所里哭了整整十分钟。原来,那些看不见光的日子里的坚持,真的会开花结果。
高考时,我毫不犹豫地填报了英语专业。大学四年,我参加了所有的英语演讲比赛,第一次站在几百人面前用英语演讲时,腿都在发抖。但我坚持下来了,因为我知道,比起当年在厕所里偷偷哭泣的自己,这已经好了太多。
大四实习,我选择回到家乡县城的一所中学教英语。站上讲台的那一刻,看着台下那些稚嫩的面孔,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第一节课,我就发现有个女孩总是低着头。请她读课文时,她站起来,满脸通红,发音里带着明显的乡音。同学们窃窃私语,她的头垂得更低了。
我走到她身边,轻轻地说:“没关系的,你念得很好。你知道吗?老师以前的英语发音,可比你差远了。”
她抬起头,眼睛里闪着不相信的光。
“真的,”我笑了,“我当年把‘bird’念成‘bed’,把‘she’念成‘see’,全班同学都笑话我呢。”
教室里安静下来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那个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,像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星。
从那以后,我经常在放学后留下来,陪她一起练习发音。我教她怎么用镜子看口型,怎么感受声带的振动,就像当年我教自己一样。看着她一点点进步,我仿佛也在治愈那个曾经在英语课上无地自容的自己。
如今,我已经在这所中学教了八年英语。每接手一个新班级,我都会在第一节课上分享我的故事。我要让孩子们知道,发音不标准不可怕,起点低也不可怕,可怕的是你因此否定了自己所有的可能。
去年教师节,我收到了那个女孩从大学寄来的明信片。她考上了外国语大学,主修英语教育。她在明信片上写道:“老师,谢谢你让我知道,一个人的起点不能决定他的终点。现在我也要像你一样,帮助更多像我们这样的孩子。”
读着这些话,我的眼眶湿了。
人生真的很奇妙,曾经我最害怕、最想逃避的英语,如今成了我安身立命的根本;曾经让我无比自卑的缺陷,反而成了我理解学生、帮助他们的最好桥梁。
现在偶尔还是会有人夸我英语发音标准,我都会笑笑说:“都是练出来的。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背后是无数个清晨和深夜的坚持,是无数次的崩溃和再站起来。
如果你问我有什么秘诀,我想说,真的没什么捷径。不过是在最想放弃的时候,多坚持了一天;在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,多相信了自己一次。
每个人的生命中,可能都有那么一两件让自己感到自卑、想要逃避的事。但谁知道呢?也许正是这些让我们痛苦的东西,最后会成就我们。就像我那些蹩脚的英语发音,它们没有定义我,反而塑造了我。
所以,别怕起点低,别笑自己笨。那些在黑暗中默默努力的日子,那些不为人知的坚持,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,让你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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